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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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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平日幾乎沒什麽人的渺茫山, 隨著三界試煉大會的報名開始,隨處可見白衣飄飄的仙門子弟結伴出行。

山腳下,附近居住的山民紛紛跑來擺攤, 賣的雖是凡間常見的那些東西, 但對於久居宗門不外出的弟子們而言, 卻個個都是新鮮的玩意兒, 每一個攤位前都擠滿了人,附近的山民顯然也是見過世面的, 拿著一個劣質小叫嘴兒, 都能面不改色地報出五兩黃金的價格。

但熱鬧只屬於山腳,越往上走,靈霧便越重,霧中穿行的人也越少,而在霧氣之上,一座巨大的空中樓閣悄聲矗立, 以絕對的高度俯瞰眾生。

樓閣名喚登天閣,是大會期間天界帝君和各仙門宗主休息的地方, 尋常弟子連看一眼都是對尊者們的不敬, 非召更是不敢靠近半步。

平日總是歌舞升平的樓閣內, 此刻卻是一片肅殺。

帝江慵懶地坐在本該屬於仙界帝君的軟榻上, 原本穿得還算規整的衣裳不知何時又散開了, 靴子也不知哪裏去了, 消瘦的腳隨意地踩在地上, 腳尖上還染了一抹血跡,在蒼白的皮膚襯托下顯得觸目驚心。

他垂下眼眸, 動作懶散地拿起酒盅,看到酒水也摻了血紅後嫌棄地蹙了蹙眉, 放下後又將手指在軟榻上擦了擦,這才不緊不慢地看向堂內敢怒不敢言的眾人。

“本尊難得來湊個熱鬧,你們就擺出這樣一副死人臉來歡迎?”他語氣平平,倒不像是不滿。

一個跪坐在地上抱著無頭屍體的女人恨恨看向他,卻在他眼神掃過來的瞬間又懦弱地別開臉,連身體都開始顫抖。

“尊上願意來參加試煉大會,自然是要歡迎的。”仙界帝君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,撫著胡須打破了沈默。

他一開口,其他人也趕緊行禮:“恭迎尊上參加試煉大會。”

“尊上願意來,是試煉大會的榮幸。”

你一言我一語,仿佛地上那些屍體全都是石頭,而不是這些人的同門。帝江玩味地看著他們,直到他們自己都因為場面過於虛偽而閉嘴,堂內這才重新安靜。

關鍵時刻,還得仙界帝君主事:“尊上不是一向喜歡清靜,如今怎麽突然想起來試煉大會了?”

“不行?”帝江擡眸。

仙界帝君訕訕:“自然是行的,如今有尊上光臨,三界試煉大會總算是名副其實了。”

帝江勾了一下唇角,眼底卻沒什麽笑意。

樓閣內的氣氛莫名凝重,倒是帝江一臉淡然,從桌案上挑了個新酒杯重新斟酒。堂中眾人無聲用眼神交流,卻誰也不敢上前說話,最後只能寄希望於仙界帝君。

帝君輕咳一聲,不自覺又撫了一下白胡子:“老朽閉關三百年,一出關就聽說了滅魂陣那事,摻和的仙門妄圖以此動搖三界和平,當真是不知死活,老朽心中震怒,無論如何也要替尊上討回公道。”

帝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:“傷了本尊的人都死完了,你還替本尊討什麽公道?”

“……是呀,人都死完了,”天界帝君尷尬地笑了一聲,“有道是人死債消,尊上你覺得呢?這這這試煉大會眼看就要正式開始了,若是尊上願意共襄盛事,我等一定感激不盡。”

帝江小酌一杯,覺得不太好喝,順手把杯子一丟。

杯子落在地上發出啷啷聲,在座的眾人心肝都跟著顫了顫,氣氛愈發沈重。

“本尊如今,真的只是來湊個熱鬧。”言外之意,是不會在試煉大會上大開殺戒。

魔界之主霸道嗜殺反覆無常,卻一向說話算話,眾人此刻聽到他的保證,頓時松一口氣,堂內的氣氛也松泛許多。

“尊上如此大度,實乃我輩之榜樣。”

“多謝尊上不與我等計較滅魂陣之事,待試煉大會結束,我等一定有厚禮奉上。”

“尊上難得來試煉大會,不知是否有魔界弟子參加?”

明明已經拍過一次馬屁了,也知道了什麽叫尷尬,可便宜話還是張口就來。帝江看著他們一個個虛偽討好的表情,思緒突然岔到樂歸身上。也不知道她現在報了名沒有……已經分開兩天了,就算是爬也該爬到報名處了,想來今日就會來找他。

爬也該爬到報名處的樂歸此刻正趴在沖浪板一樣的東西上,晃晃悠悠飄在離地一米遠的高度,被李行橋用一根繩子牽著往前走。

“還得多久才能到啊?”她生無可戀地問。

李行橋擦了擦臉上的汗,好脾氣地回答:“照我們這個速度,差不多再走個七八天就行了。”

還有三個時辰就報名截止的樂歸:“……”

毀滅吧,這個世界!

時間回到兩天前。

“……道友,你幹嘛這麽看著我?”李行橋一直被盯著看,臉上忍不住起了一層薄紅,連眉上的痣都更清晰了。

樂歸輕咳一聲:“沒、沒事。”

突然想起這個時間線上的男主才十六歲,剛拜入敬月宗沒兩年,修為大概是……煉氣?

嗯,距離能徒手煉出無量渡的實力,目前還差十萬八千裏。

李行橋就看著她突然欣喜激動又突然眼神黯淡,不由得多問一句:“道友,我看你剛才一直念念有詞,是遇到什麽麻t煩了嗎?”

“倒是沒有遇到什麽麻煩,就是……”在計劃逃跑路線。

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出口,她突然眼睛一亮。

對哦!男主現在是煉氣水平,雖然沒辦法幫她做出無量渡,但可以帶她去蒼茫山啊!

【好耶,不能逃了耶,去蒼茫山!交玉簡報名!等著帝江幫我開掛拿第一,然後回魔界當王後繼承無量渡回到現實世界,計劃通!】

樂歸看著李行橋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來。

“……道友,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故了?”李行橋忍不住後退一步。

樂歸眨了眨眼睛,突然好奇:“我是凡人,沒有修為,你怎麽知道我是道友,而不是普通百姓?”

“道友裝凡人裝得很像,但你身上的衣裙是上階之品,可不是凡人會有的東西。”十六歲的李行橋模樣英俊漂亮,一顆紅痣亦正亦邪,卻透著一股老實巴交的味兒,樂歸問什麽他就答什麽。

樂歸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裙,剛才蹲在地上又是刨坑又是畫畫,此刻竟也一點灰塵都沒有。

“配穿這種法衣的人,修為一定不低,我、我是不是該喚您一聲前輩?”李行橋越說越尊敬,看她的眼神裏都透著崇拜。

樂歸:“我真是凡人。”

李行橋:“?”

“真的,”樂歸滿臉真誠,“凡得不能更凡的凡人。”

“那這衣服……”李行橋遲疑。

【無憂宮的工作服。】

樂歸倒是想說實話,但想想仙凡兩界對魔界的態度好像不怎麽友好,只能含糊地清了清嗓子:“宗門發的。”

“道友的宗門真是豐盈!”李行橋肅然起敬。

樂歸:“……”

眼看他又要問自己隸屬什麽宗門,樂歸趕緊轉移話題:“我現在要去蒼茫山找……找宗門匯合,你能帶我一程嗎?”

“沒問題,”李行橋答應一聲,手指結印往地上一指,地面上就出現一塊沖浪板一樣的東西,自己先一步站上去,“道友請。”

樂歸跟著上去:“真是太謝謝了!”

“區區小事,不必道謝,”李行橋說著,又想到什麽,“對了,蒼茫山現在已經改名渺茫山,你去了之後千萬不要叫錯。”

“改名?”樂歸奇怪地看他一眼,“為什麽改名?”

原文裏那地方就叫蒼茫山啊。

“都怪帝江那個魔頭,”李行橋提起此事忍不住皺眉,“他低雲峰上的主殿名喚蒼穹宮,便霸道到不準任何地方跟他一樣,蒼茫山也只好改名渺茫山。”

“……蒼茫跟蒼穹也不是一個詞兒啊,就撞了一個字。”渺茫山,聽起來透著一股希望渺茫的不吉利感。

李行橋:“所以說他是魔頭呢,魔頭就是這麽霸道不講理。”

【難怪原文裏這座山還叫蒼茫山,合著是因為帝江死了又改回來了啊。】

“是挺不講理,”樂歸深感認同,並慶幸她沒說出自己和帝江的關系,“不聊他了,我們趕緊走吧。”

李行橋點了點頭,一臉嚴肅地開始結印,樂歸察覺到腳下的‘沖浪板’動了,趕緊站穩扶好準備出發。

然後就沒有然後了。

樂歸低頭看看蠢蠢欲動卻動不了的沖浪板,再回頭看看用力到臉都紅透了的俊美少年,靜默三秒後問:“這東西是貼地飛行?”

“……道友別急,我這飛行法器平日載兩個人是沒問題的,今天也不知怎麽了,突然就動不了了。”李行橋說著話,自己也感覺困惑。

一直沒說話的鏡子幽幽開口:“因為現在法器上是三個人,蠢貨。”

樂歸一驚,下意識看向李行橋,李行橋卻好像沒聽到,只是專心研究自己的法器出了什麽問題。

“看什麽看,我說話他又聽不到,”鏡子不耐煩,“別跟他浪費時間了,這破法器載不動三個人。”

“你也算人?”樂歸還在驚訝鏡子剛才的‘三個人’言論。

李行橋茫然擡頭:“你……在罵我?”

“當然不是,”樂歸一臉無辜,“你聽錯了吧,我沒說話呀。”

“沒有嗎?”李行橋不解,“可我總感覺聽到了。”

“沒有,真的沒有。”樂歸又露出無害的笑容。

李行橋信了,繼續研究法器。

樂歸趁他不備跳下法器,走到一旁小聲問鏡子:“你一破鏡子沒有三兩重,法器怎麽可能載不動?”

“你有沒有常識,你以為我只三兩重,是因為我只讓你感覺到三兩重,實際上重量比你輕不少多少”鏡子冷笑,“這麽低階的飛行法器,還破成這樣,自然承載不住三人的重量。”

“所以……我只要把你扔在這裏,就可以按時報名了?”樂歸若有所思。

鏡子:“……”

她把鏡子從懷裏掏出來就要扔掉。

鏡子:“你以為主人為什麽要讓我跟著你?”

樂歸手一停。

鏡子:“你以為我真的只會回答問題?”

樂歸開始猶豫。

鏡子:“多餘的話我不說了,你想扔就扔吧。”

樂歸默默把鏡子放回懷裏:“我跟你開玩笑呢,我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,是可以相互托付後背的戰友,我怎麽可能輕易就拋棄你呢。”

鏡子:“呵。”

李行橋還在研究法器出了什麽問題,樂歸臉上閃過一絲不忍,正要告訴他別白費力氣了,他突然信心滿滿:“應該沒什麽問題了,道友我們出發吧。”

樂歸:“……”

雖然不太相信,但她想了想,還是不忍打擊小朋友的信心,於是果斷站了上去。

十秒鐘後,她跟勉強飛高半米的沖浪板一起摔在地上,崴了腳。

回憶結束,樂歸看了看自己紅腫的腳,再看看牽著沖浪板走的李行橋,又一次無語嘆氣。

聽到嘆氣聲的李行橋有點不好意思:“道友別急,我再加快些腳程,說不定可以提前一天到。”

他判斷有誤,才讓樂歸崴了腳,心裏愧疚得很。

樂歸看著任勞任怨做了兩天牛馬的少年,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提前一天也來不及了,待會兒你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,我就不去了。”

“為何不去?”李行橋驚訝,“試煉大會要舉辦將近一個月呢,我們就算遲些到,一樣也能長不少見識。”

樂歸有氣無力地看他一眼:“還有兩個多時辰報名就結束了,我還去幹嗎?”

李行橋楞了楞,正要再勸勸她,突然意識到不對:“你要報名?”

“嗯啊。”

“報名需要遞交玉簡,沒有玉簡報不了名。”李行橋委婉提醒。

樂歸:“我有啊。”

“你?有?那東西只有排名前十的仙門有,而且每個仙門分到的都十分有限,只會給實力最好的弟子,你明明說你是凡人……”李行橋更震驚了,看到她淡定的模樣,突然倒抽一口冷氣,“你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前輩!”

“……想多了,我要不是凡人,至於腳扭到這麽久都不治?”樂歸持續生無可戀。

李行橋一想也是,隨即又不解:“你既然是凡人,為何會拿到玉簡?”

這個問題,還是來了啊。樂歸心裏嘆息一聲,把早就想好的答案說出來:“就……遇到一些機緣。”

奇幻小說,什麽都能用機緣解釋,且大家都默認再追問下去就沒禮貌了。

果然,李行橋恍然地點了點頭,便識趣沒有再問。

雖然參加試煉大會的只能是仙凡兩界的佼佼者,但大會本身向來歡迎所有人觀摩學習,他就是沒資格參加但跑來學習的其中一個,他以為樂歸也是,但沒想到人家有玉簡,是正經要深度參與的弟子。

“試煉大會匯集仙凡兩界最有天賦的弟子,據說不論修為高低,只要有幸參與就一定會有所頓悟,這是極為難得的機會……”李行橋越說越沈重,好好的漂亮小少年,眉間楞是夾起一道山川。

樂歸:“……你這語氣,怎麽像在吊唁。”

怎麽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對她三鞠躬了。

“道友,都是我不好,害你不能按時報名。”李行橋愧疚得都快哭出來了。

樂歸這才明白他在難過什麽,趕緊哄人:“沒事沒事,我一個凡人,就算不崴腳也不可能兩天走六百裏啊,所以報不上名也不是你的錯……啊,反正我也來不及了,不如你拿著玉簡去參加吧,聽說試煉大會友誼第一比賽第二,你就算是築基修為也不會有什麽危險,幹脆去試試唄。”

【要是能直接頓悟成一代大佬,別忘了給我做個無量渡。】

“我害你不能參加試煉大會,你還要把玉簡送給我?”李行橋徹底楞住了,t英朗的眼眸裏滿是不敢置信。

樂歸掏出玉簡:“拿去吧,反正我也用不著了。”

【現在我最重要的事,是趕緊挑一條順眼的路逃跑。】

李行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:“我不能要!”

“玉簡上已經刻了你的名字,除了你誰都不能用了,除非你死了玉簡重新認主……”鏡子說著,突然幸災樂禍,“你竟然就這麽把玉簡拿出來了,就不怕他為了參賽直接殺了你嗎?煉氣期再廢物,也總強過你這個靈根都沒有的凡人吧。”

“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。”樂歸無語。

李行橋:“啊?”

“沒事,不是說你,”樂歸把玉簡重新收好,“剛剛想起玉簡上已經刻了我名字,沒辦法送給你了。”

“那就好,你仔細保管,我想辦法在報名截止前把你送到地方。”李行橋說著,眼圈又有點紅,“萍水相逢,道友竟然想送我這麽珍貴的玉簡,我一定要把你及時送到。”

“這蠢貨竟然不想殺人越貨?他是不知道報名之前規則允許互相奪掠玉簡、只要殺了人玉簡就歸他了嗎?”鏡子不可思議。

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啊,這可是男主,修魔之後還心存善念的男主!樂歸無視鏡子,對李行橋的話有點好奇:“你打算怎麽送我?”

一刻鐘後,樂歸看著前面拖著繩子拼命奔跑的李行橋,第一次對他男主的身份產生了懷疑。

【不是……走路變跑步,這就是他想的辦法?】

“蠢死了……”鏡子感覺生活無望。

樂歸也是目瞪口呆,好在她震驚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,男主的主角光環突然出現——

這種荒郊野嶺,他竟然遇見了幾個同樣是來湊熱鬧的同門師兄。

李行橋眼睛一亮,趕緊跑過去行禮。

師兄們互相對視一眼,看他的眼神透著幾分嚴厲:“活兒都幹完了嗎?怎麽擅自跑出來。”

“都幹完了,”李行橋好聲好氣地解釋,“我是得了空才來的,沒敢玩忽職守。”

“幹完了就可以跑出來了?”師兄還是不悅,“你就不能自己再找點活兒幹?若是人人都只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,那宗門還如何發揚光大?”

【……這是什麽工賊發言。】

雖然原文對男主的前期經歷著墨不多,但寥寥數筆裏也能看出男主在敬月宗的日子並不好過,不僅每天要盡行繁重的勞動,還沒有人教他該如何修煉,而且處處受擠兌,連飛行法器都是別人挑剩下的才輪到他。

他自從到了煉氣之後,接下來大幾十年都沒有築基,要不是二十七歲那年運氣好,無意間吃了一顆駐顏丹,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容顏和年紀都停止了衰老,估計到百年後開始劇情時,已經是一個幹巴巴的老頭子了。

那邊幾個人還在訓斥李行橋,李行橋低著頭任他們說,只偶爾偷偷給她傳遞一個‘馬上就能走了’的眼神。

樂歸:“……”還真是小太陽,都這時候了還操心她呢。

幾個人斥責半天,總算看見破爛飛行法器上的樂歸,或者說是現在才假裝看到,之前都是故意無視。

“這位是?”雖然沒從樂歸身上探到半點靈力,但看到她穿著上階法衣,眾人還是稍有謹慎,語氣也恭敬些。

樂歸知道多說多錯,只對他們露出一個和緩的微笑。

她這一笑,顯得更高深莫測了,眾人面面相覷,一時間都有些拿不準。

正僵持時,李行橋站出來了:“是我剛結識的一位道友,現下出了些狀況,暫時不能使用靈力,諸位師兄可否幫忙帶我們一程?”

這個時期的男主雖然很容易相信人,但好歹也有點心眼,沒有直接道出樂歸凡人的身份,更是提都沒提玉簡一句。

到底是仙門弟子,受的是正面教育,只要沒有涉及巨大的利益,幫個忙也不算什麽。眾人又隨口訓了李行橋幾句,便把‘沖浪板’綁在了他們的飛行法器後面,咻的一下沖上了天。

樂歸沒想到他們說走就走,差點從沖浪板上摔下去,還是李行橋及時扶住她,待飛行穩定之後,兩人索性直接坐了下來。

“按照現在的速度,再有半個時辰就到渺茫山了,”李行橋總算笑了起來,露出整齊漂亮的牙齒,“道友,一切都來得及。”

樂歸看到他的笑,也忍不住笑了。

現在的男主年僅十六,比她還小幾歲,換算到現實世界,最多是高一的學生。雖然穿著粗布衣裳,頭發也只是胡亂束起,但眉眼間的青春感卻是十足,像個漂亮又有活力的鄰家弟弟。

【跟帝江那狗男人完全是兩種風格啊!】

“要移情別戀了?”鏡子突然問。

【移你大爺的情別你大爺的戀。】

當著李行橋的面,樂歸不方便跟它說話,只能在心裏問候一句。

敏感的鏡子:“你是不是罵我了?”

樂歸一臉無辜。

敬月宗這些外門弟子的飛行法器雖然也不怎麽樣,但相比李行橋的破板子已經是在天上了,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就走完了剩下的路,直直降落在渺茫山山腳。

距離報名結束還有一刻鐘,負責登記玉簡的幾名弟子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,李行橋顧不上跟師兄們說話,背起樂歸就往登記處跑,師兄們只覺莫名其妙,等樂歸拿出玉簡上交時臉色才變了。

這個女人竟然有玉簡,她竟然有玉簡!想起她剛才連靈力都用不了、自己輕而易舉就能搶走她的玉簡,眾人神情愈發難看。

樂歸和李行橋還沒高興三秒鐘,便有人冷著臉道:“行了,人已經送到了,還傻站著幹什麽,該去和其他同門匯合了。”

人到了陌生環境裏,都習慣找自己認識的人抱團,所以即便不是一起出來的,到最後仍然是同宗門的住在一起。

李行橋聞言,當即要朝他們走去。

樂歸趕緊拉住他,一邊偷瞄那幾個外門弟子,一邊小聲道:“你確定要跟他們走嗎?”

男主隱瞞了她有玉簡的事,害得他們錯過了這次‘機緣’,她有點擔心男主會被這幾個貨報覆。

李行橋卻沒想這麽多,只是對她有些抱歉:“道友的腳傷還未好,按理說我該同道友一起的,但是……”

他為難地看一眼同門師兄們。

“我歇兩天了,走路不成問題,”樂歸當著他的面晃了晃腳腕,“倒是你,我怕他們會報覆。”

李行橋明白她的好意,一時笑得更加開朗:“我當時也是為了道義,師兄們會理解的。”

【……行吧,這孩子還沒遭過社會的毒打,不知道人心險惡。】

樂歸心裏嘆息一聲,再開口故意擡高了聲音:“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你和你的諸位師兄,我那師門一向有恩必報,待我見了師父,定會讓他以重禮相酬。”

“道友千萬不要這麽客氣……”

李行橋趕緊推脫,只是話還沒說完,那邊幾人一聽有利可圖,就紛紛圍上來了。

“你打算如何酬謝?”他們都是外門弟子,沒天賦沒資源,就連手裏能用的法器,也都是內門弟子挑剩下的,不出意外這輩子也都只能撿這些剩下的,一聽樂歸說要重禮相酬,頓時顧不上找李行橋算賬了。

樂歸一臉淡定:“自然是非常重的禮,只是我現在身上沒有,得等見了師父才行。”

“道友可真是太客氣了,”帶頭的哈哈笑了兩聲,又趕緊問,“不知是否有幸可以拜見尊師?”

李行橋因他言語間的貪婪皺起眉頭。

樂歸掃了對方一眼,將帝江目空一切的勁頭學了個三成,頓時看得那人心裏咯噔一下。

“李道友,咱們有緣再見。”樂歸忽略那幾人,笑著跟李行橋道別。

李行橋歉意地笑了笑,正要說不需要什麽謝禮,只是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相當了解他的師兄們找借口拖走了。

“試煉大會要一個月才結束,道友咱們早晚會再見的!”有人急切地道別。

李行橋:“等等……”

“等什麽等,該去找其他人匯合了。”那人粗暴打斷。

看著李行橋被強行拉走的背影,樂歸突然想起他在小說後期一躍成為三界第一強者,這些人要麽早就入了輪回,要麽連給他提鞋都不配,一時間不由得心生感慨。

【人啊,誰也不知道誰以後會突然發達。】

“半刻鐘。”鏡子幽幽開口。

樂歸一楞:“什麽?”

“你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t刻鐘,”鏡子幸災樂禍,“怎麽,真移情別戀了?不想做王後了?”

樂歸對它的調侃不以為意,反而想起自己曾在帝江的記憶裏,看到帝江問它這世上還有誰可一戰,它說沒有,但將來會出現一個天才,不過和他比還是差了一點。

一個天才……樂歸眼眸微動,靜了片刻後問:“鏡子,你難道不覺得他很特別?”

“特別招你喜歡?”鏡子反問。

樂歸:“……”驗證完畢,這貨確實是什麽都知道點,但知道的不多。

鏡子見她不說話,再開口有些驚訝:“真讓我猜中了?”

樂歸深吸一口氣,從懷裏把鏡子掏出來。

鏡子被衣服捂兩天了,好不容易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,還沒想好今天以什麽花示人,就聽到她笑瞇瞇道:“再這麽胡說八道的話,把你埋掉哦。”

鏡子:“……”

雖然一直嘴賤,但也知道樂歸這麽短的時間裏移情別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,所以在接收到她的威脅之後,就識趣不再說話了。

“我們接下來該幹嘛?”樂歸面對人來人往的山腳,難得生出一絲迷茫。

鏡子:“找主人。”

“去哪找?”樂歸問。

鏡子剛想說我怎麽知道,旁邊經過的兩個白衣小姑娘就發出了驚呼。

“真的嗎?潛江山和蘿織宮的宗主都被殺了?”小姑娘一號捂嘴問。

樂歸和鏡子同時沈默。

小姑娘二號點頭:“何止他們,還有其他幾位尊者,但凡是在滅魂陣裏跟他交過手的,都被他殺了,那血流得滿地都是,還化作一場血雨落在了半山腰,當場就嚇破了一個金丹期修者的膽。”

“太囂張了,就沒人制得住他嗎?”

“傾兩界之力鍛造出的滅魂陣,也沒能傷得了他,哪還有可以制住他的,你沒看仙界帝君都沒敢說什麽嗎,這都幾天了,還在閣內陪著那位呢……”

小姑娘們漸漸走遠,鏡子把那句我怎麽知道咽回去,重新回答樂歸剛才的問題:“去登天閣找。”

樂歸:“……”謝謝哦,我又不聾。

“原來他要辦的事,是秋後算賬。”鏡子若有所思,“既如此,一個人來就是,為何還要讓你報名參賽?”

“他說想換個玩法。”樂歸搓了搓胳膊,總感覺自己處境不妙。

鏡子卻突然來了興致,不住催促她趕緊出發。

“登天閣在哪?”樂歸多嘴問一句。

鏡子:“山頂。”

樂歸頓了頓,默默仰頭往上望。

蒼茫山不愧是蒼茫山,雖然暫時被迫改名為渺茫山,但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山頂,也很難教人覺得它渺茫。

一刻鐘後,樂歸拿著法衣換來的銀子,買了一條普通布裙換上,又拿著剩下的銀子出現在賣炸糕的小攤前。

“一件上階法衣只換了凡間的三千兩銀子,連塊靈石都沒撈著,真是蠢到沒邊了。”鏡子陰惻惻嘲諷。

樂歸:“店家,炸糕多少錢一塊。”

“十兩銀子。”攤販獅子大開口。

樂歸:“十兩能買你的命。”

攤販:“……”

鏡子:“……”

“你睜開眼睛看看,我是凡人,不是人傻錢多的修者。”樂歸冷笑。

人傻錢多的修者們耳聰目明,聽到這句話紛紛回頭,惹得其他小販都生出危機,眼神示意攤販趕緊把這人打發了。

“……本來就是十兩銀子一塊,看你一個凡人小姑娘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湊熱鬧也不容易,我就送你一塊好了。”攤販手腳麻利地給她裝了一塊。

樂歸優雅地伸出三根手指。

攤販一咬牙,又加兩塊。

樂歸也沒白要,丟下幾個銅板才拿著炸糕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,咬一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。

“這麽多天了,這麽多天了!”樂歸哽咽,“我終於又吃到了凡間的食物!”

“至於麽,”鏡子無語,“你就是為了一口吃的,才把法衣給賣了?”

“當然不是,你沒聽那些人說嘛……”樂歸突然警惕閉嘴。

鏡子:“……大膽說,我給你加了屏蔽結界,旁人除非靠你三步之內,否則聽不見你說什麽。”

樂歸這才放心:“你沒聽那些人說嘛,尊上一來就殺了那麽多人,明晃晃的招仇恨,我那衣服雖然混在一堆白衣服裏平平無奇,但總有眼尖的會發現是無憂宮工作服,你猜被他們發現了,我們的下場怎麽樣?”

這比賽說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,但殺人奪簡去報名都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,可見也沒那麽和平,真要是被人打死埋了,估計帝江都不知道怎麽回事。

鏡子倒是沒想到這一點,聞言還楞了楞:“我還以為你只是想吃油炸糕了,沒想到竟然也有點腦子。”

【不好意思,我確實只是想吃油炸糕了,早知道不收錢,我就不賣衣服了。】

樂歸吸了一下鼻子,捧著油炸糕繼續吃。

鏡子聽著她吃東西的聲音,竟也發出了咽口水的聲音:“好吃嗎?”

“好吃,你要吃嗎?”樂歸大方邀請。

鏡子:“……我一面鏡子,怎麽吃東西。”

“那你聞聞?”樂歸又問。

鏡子這次不說話了,樂歸便趁四下無人,把油炸糕貼到了鏡面上。

片刻之後,鏡子裏現出一朵郁金香。

“聞到了嗎?”樂歸問。

鏡子:“……嗯。”

樂歸嘿嘿一笑,繼續晃頭晃腦吃東西,山風清涼,吹過郁郁蔥蔥的樹林時帶來些許霧氣,她靠在一棵大樹上,看著不遠處漂亮的小仙子們討論哪個香包好看,舒服得昏昏欲睡。

“有時候挺搞不懂你的。”鏡子突然開口。

樂歸回神:“什麽?”

“吃飽了嗎?是不是該去找尊上了?”它突然轉移話題。

樂歸嘆了聲氣:“我恨不得現在就去,但我的腳你也知道,雖然休息了兩天,雖然目前勉強能正常行走,但爬這麽高的山還是過於費力了。”

“你就是貪玩不想去找他。”鏡子一針見血。

樂歸:“聽說到晚上的時候有賣花的,好多好多種花,鮮艷欲滴,含苞待放,你不想看看?”

鏡子:“……”

“你要實在不想就算了,我們等會兒就出發。”

“……其實他只說了報完名去找他,但沒說報完名立刻就得找他。”鏡子發出深沈且低啞的聲音。

樂歸低頭看向鏡子裏的郁金香。

狼狽為奸。

轉眼夜深,登天閣中,平日被所有人高高捧著的仙界帝君和一眾宗主,如今像在站崗一樣分列大堂兩邊。接連跳了三天的仙子們精疲力盡,好幾個動作都差點出錯,樂師們的手都快彈出血了,琴音哆哆嗦嗦不成音調,側臥在軟榻之上的男人閉著眼眸,全然沒有叫停的意思。

就在樂班以為自己要累死在這裏的時候,男人突然擡起眼眸:“都滾。”

“是。”

樂班生怕他反悔,馬不停蹄地滾了,樓閣之內總算靜了下來,仙界帝君一眾人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,竟然覺得有點羨慕。

帝江無視還留在閣內的眾人,慢悠悠地斟了杯酒卻不喝,只是捏在手裏把玩。

都這個時辰了,怎麽還沒到,不會蠢到迷路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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